文化遗产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基因和血脉,是不可再生、不可替代的中华优秀文明资源。守护好这些文化珍宝,才能让文化遗产在新时代焕发活力、绽放光彩。前不久,在印度新德里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通过决议,将“北京中轴线——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”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。至此,中国世界遗产总数达到59项,居世界前列。如何保护与传承再度引发大众关注。
守护好这些宝贵资源,就是守住民族文化的根脉。近日,在山东建筑大学举办的“致敬百年建筑经典——济南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研讨报告会”上,中国文物学会专家委员会主任、故宫博物院学术委员会主任、20世纪建筑遗产委员会会长单霁翔结合自身实践经验,就如何让文化遗产“活”起来、在现代社会中焕发新的生命力,走进更多人的生活等话题分享了精彩观点。
北京中轴线是有生命历程的轴线
作为中华文明悠久历史的重要见证,北京中轴线纵贯北京老城南北,全长7.8公里,北起钟鼓楼,一路向南至永定门,共包含15处遗产构成要素,涵盖了古代皇家宫苑建筑、古代皇家祭祀建筑、古代城市管理设施、国家礼仪和公共建筑、居中道路遗存。
“北京中轴线不仅是世界上最长的一条城市轴线,也不仅是统领城市格局的最鲜明轴线,更不仅是最悠久的城市中轴线,它是一个充满故事且有着生命历程的轴线。”单霁翔说。北京中轴线自元代开始,经历了几百年,发生了很大变化。一直到今天,中轴线的古建筑群基本保持完整。从被列入《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》,到被正式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,北京中轴线用了12年。为了保护这一宝贵的文化遗产和文化景观,各方都付出了不懈努力。
中轴线上最大的建筑莫过于故宫。1995年,单霁翔在北京市文物局工作期间,参加了故宫筒子河的环境整治。他看到“惨不忍睹”的景象:紫禁城与筒子河之间竟然有几百户居民和一些单位,共同挤在这个狭窄地带,污水直接排放到了筒子河,大量的垃圾堆积在河面上。随后,他们进行了入户调查,制订了整治方案,并喊出了“要把壮美的紫禁城完整地交给21世纪”。上下齐心协力,终于在21世纪到来之前,让筒子河变得碧波荡漾。无论春夏秋冬,这里成了最佳拍摄点,很多摄影爱好者来此取景,拍摄城墙、河水和角楼。
2000年,单霁翔在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任职。当时最担心的一件事:大体量的建筑物、大规模的建筑群会“入侵”中轴线的核心景观。为此,北京市给予了两项政策,第一项是将可能产生的大体量建筑物、大规模建筑群的项目转移到远离中轴线的区域。于是中关村西区规划在了西四环,北四环外规划了奥林匹克公园,东四环规划了商务中心区。这样就使得中轴线的空间得到了保护。第二个是在中轴线两侧规划了很大的建设控制地带,一开始规划了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,后来扩大到33片。这个绿色区域就是要保护以胡同、四合院为主的历史街区。正因为有了绿色屏障,北京中轴线申报世界遗产才有可能。
让考古遗址像公园般美丽
37年前,中国首次申报的长城、北京故宫、莫高窟、秦始皇陵及兵马俑、周口店北京人遗址和泰山6处遗产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。“这次申报对我们当时传统文物保护理念形成了巨大的冲击。”单霁翔举了个例子,过去文物部门保护泰山主要是保护那些摩崖石刻和古建筑群。在申报世界遗产时,大家意识到摩崖石刻与背后的山体、摩崖石刻的内容与整个泰山文化不可分割,于是就把整座山申报了。泰山申报成功改写了世界遗产制定的历史,世界遗产原本只有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两类,泰山的加入产生了第三类——文化和自然双遗产。
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都“活”起来。不到20年的时间,包括庐山、峨眉山、武夷山、黄山等在内的名山大川都进入了世界遗产的序列。此外,山西平遥古城、云南丽江古城申报世界遗产成功后,引发了申遗热潮。高句丽王城与王陵及贵族墓葬、澳门历史城区、福建土楼、山西五台山、西湖文化景观、哈尼梯田、厦门鼓浪屿等陆续申遗成功。2019年,良渚古城遗址申遗成功时,中国拥有的世界遗产数居世界前列。
其实,早在“2009大遗址保护良渚论坛”召开时,单霁翔就提出:“让我们的考古遗址像公园般美丽。”他认为,这些遗址应该进入人们的生活,得到有尊严的保护。就像湿地可以成为湿地公园,森林可以成为森林公园,人们置身其中,才能理解它们对于人居环境的重要性。
以重要考古遗址及其背景环境为主体,同时兼具科研、教育、游憩等功能。如今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不仅融入区域经济社会发展,还是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的重要举措。
全国各地的考古遗址公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。作为国家文物局公布的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之一,良渚古城遗址的发展走上了快车道。单霁翔每年都会前往学习与观察,亲眼见证了这一改变。与曾经普通农村的景象大为不同,“现在的良渚遗址是当之无愧的学习大课堂,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游客来到这里,通过数字技术了解五千年前人们的生产状况。年轻人在遗址上举行文化活动,学习古人如何制作玉器、如何用木材盖房子……昔日荒凉的土地变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丽公园。”单霁翔说,良渚古城遗址的例子正印证了,不仅要将文化遗产保护起来,还要让它美起来、“活”起来。
从文物保护走向文化遗产保护
回顾申遗之路,从文物保护走向文化遗产保护的理念转变让人欣慰。“这是多年来申报像大运河、丝绸之路等文化遗产得出的结论。”单霁翔认为,文物保护与文化遗产保护之间存在多种跨越。
首先,文物保护只保护文化要素,而文化遗产则要同时保护自然要素。与泰山申遗的例子类似,过去文物部门保护文化要素,建设系统负责保护自然要素,两者是分裂的。其次,过去文物保护关注物质遗产,文化遗产保护则强调同时保护非物质遗产。第三,文物保护强调的是静态的。比如古遗址、古墓、石窟等,它们失去了最初的功能,只是被研究、被观赏的对象。文化遗产保护还要强调保护动态的部分,比如仍然有人居住的历史街区、传统村落、民族村寨。仍然有人居住,每天都会有变化。第四,过去的文物保护主要关注古代,忽略了当代的。许多当代的建筑因为缺乏“保护身份”而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拆除,文化遗产保护则强调历史的链条不能断。第五,过去文物保护,保护的是一个塔、一个古建筑,后来扩大到历史街区、历史城市,从点到面。文化遗产保护还注重保护商品贸易、文化交流、人类迁徙的廊道和现行遗产。大运河、丝绸之路、茶马古道等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。第六,过去文物保护注重保护标志性建筑,包括寺庙建筑、宫殿建筑等,文化遗产保护强调也要保护民间文化遗产等。从文物保护走向文化遗产保护,文化遗产保护格局与理念日益提升,保护的内容更广博、更深刻,与现实生活联系更紧密了。
“保护不是目的,利用也不是目的,传承才是目的。”单霁翔总结,今天大量的文化遗产进入城市、进入现实生活,谁来保护的问题也应重新看待。文物保护与文化遗产保护不再是政府的专利,每一个人都有保护文化遗产的权利与责任。“把文化遗产保护的知情权、参与权、监督权交给每个公民,文化遗产才能得到真实的保护。”
(大众新闻记者 朱子钰 实习生 商慧慧)正规股票配资开户